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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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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白日,沈麒绕过了正道,从侧面爬上了山,后山人很少,但路很不好走,他顺手砍了一根树枝当探路棒。

不得不说,“红薯坑”确实是个隐蔽而安全的好地方,路过三次都没发觉,要不是季保辉的一只打火机拉在了树丛外,他差点就要错过迷失了。

白天看,坑不大,里面的东西也不多,除了几只完整的青铜器外,只有一些碎骨,想必也是跟着那些器皿一起从现场带来的。

盯着这几只造型奇特的青铜小件,沈麒的眉头紧紧皱起。

半夜时,山里一丝光源也没有,月光在树木的夹缝里挤成诡异的阴影,黑漆漆的夜空下,沈麒露天坐在地上,发现有东西在附近喘息。

他本能地警觉应该是有野兽,立刻一手抓紧电筒,另一手捏紧身侧的棍子。

“哗啦”一片矮树丛猛地被人从扒开了,与此同时,沈麒按下了手上电筒的开关,一束强光直射来人的面孔,把他刺激得以手掩面,后退半步。

“是你!”沈麒声音很平静,像是早有思想准备,又加了一句,“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方舯浑身是汗,又累又饿,疲惫不堪,在夜色下冷冷地看住眼前这个苍白文秀的男人,比变色龙更狡猾更虚伪,然而他没功夫再计较这些。

“砰”地一声,方舯面朝下,如半截崩断铁塔般,直挺挺倒在沈麒身旁,在柔软的防潮垫和毯子上,毫无顾忌地昏睡了过去。

沈麒看着身旁瞬间进入梦乡的男人,倒被他惊得无语了,电筒灯光下他久久凝视着对方的脸,默默想了很久。

第二天早上,方舯醒来听到一阵火苗“噼啪”声,沈麒居然搭了个简易的火架,吊着水壶在烧开水。

“有点野外生存经验,但不多。”他懒洋洋地评价着,伸了伸懒腰从防潮垫上起来。

沈麒慢慢站起身,从火架上的水壶里倒出一杯水,递给方舯。

方舯推开水杯,笑了笑,说:“哪里找到的水源,烧开了没有?”

沈麒放下水杯,突然从口袋里拔出一柄匕首,顶在方舯的侧腰上,方舯一呆,身体瞬间僵直,怀疑地问:“你想杀人灭口?”

沈麒冷冷地说:“你以为我不敢?”

方舯苦笑起来,“我相信你肯定敢!不过现在才杀人是不是太晚了?明显昨天晚上我睡着的时候更方便嘛。”

沈麒放下匕首,微笑地调侃:“你怎么出来了?安县的小偷不需要拘留的吗?”

方舯瞧着这张属于斯文败类的脸,咬牙切齿地说:“你就这么急着要我的命?”

“你错了,”沈麒温和地回答,“我才不在乎你是死是活,我只想让你滚得远远的,别来烦我才好。”

两个人终于撕破了脸,彼此眼神交锋,就在沈麒以为对方终于要甩手走人时,方舯突然露齿一笑,问:“你饿不饿,有什么吃的东西没有?我快饿死啦!”

沈麒再次被他刷新下限,默默地收回视线,正犹豫着要不要把帐蓬里饼干“分享”出去,对方却把手递了过来,说:“把匕首给我,我去给咱们弄点新鲜的东西。”

不等沈麒回过神,一只手已经探向口袋,沈麒本能地一手按住,对方满不在乎地笑起来:“干嘛,怕我报复?放心,我要想杀你,至少有几十种方式,根本不需要用刀。”

一小时以后,两人面对面地坐在火架旁,方舯仔细地将一排用小树枝串起的鱼翻了个面,又在上面洒了点植物碎叶。

沈麒看戏一样打量他的动作,随着一阵阵香味传来,他控制不住地用力呼吸。

“来,尝一口。”方舯殷勤地把一串鱼递到他面前,“我加了料,特别鲜香。”

沈麒微微摇头,他也不在乎,自己大嚼起来,边吃边笑:“怎么啦,真以为我会投毒吗?不可能的,我可不舍得你死,我还要继续跟着你呢。”

沈麒凝视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费心费力地参合到这件事情里来?”

“原来这世上还有你不明白的事?”方舯撕咬着鱼肉,面目狰狞地说,“演,怎么不继续演了?你这个满嘴谎话的骗子,我就是要跟着你,看你到底还有什么阴谋诡计可以使!”

沈麒深深吸了口气:“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恶意,只是想搞清楚那个‘红薯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场同类期的青铜片会出现在那里,如果是人为转移的结果,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有没有可能,把这么珍贵的文物抛进不属于它的地方,只是为了转移他人的视线,用来隐盖住一些真相。作为一个考古工作者,我有义务察清楚事实真相。”

“既然如此,多一个帮手不好吗?为什么要一个人单干?”方舯听不下去了,扔下手里的树枝,“难道你是害怕我知道真相?”

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样子,沈麒又是一阵沉默。

方舯凝视他,继续补刀:“或者,你就想单独找到些什么,然后好自已独吞?”

沈麒瞪了他一眼:“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啊哟,抱歉,我冤枉你了吗?难道你不是装模作样耍心机的人,那个把我骗进寡妇的家然后自己却跑了的人不是你?”

气氛凝重起来,只听到火堆上树枝“喀吱喀吱”地烧炙声,小鱼被烤焦了,发出刺鼻的糊味,方舯不耐烦起来,把它们捡起来全扔了。

静寂之中,有手机静音的镇动声,在这个时刻显得十分突兀,沈麒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接通了。

从头到尾,他几乎没有说什么话,但脸色极其古怪,仿佛被人一拳打在肚子上,嘴情不自禁地张开,眼神里透出种尖锐的冰冷,这是他从未表现出过的一种表情,方舯那无可救药的好奇心顿时又诱发出来。

沈麒才挂了电话,他就急吼吼地追问:“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别骗我,快说出了什么事?”

沈麒眼色复杂地看着他:“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废话,晚上我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你进我帐蓬是今天早上三点钟的事,三点以前呢?准确地说,是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在找你的路上啊!我上山不需要时间的吗?”

“从山下到山上找到我最多只需要三个小时吧。”

“是啊,晚上八点我才从派出所出来,然后先去了网吧,和同事视频交待了几句,十二点过后出网吧,就直接上山找你了。”

“嗯。很好。”沈麒点点头。

方舯更摸不着头脑了:“很好?很好什么?”

“恭喜你,刚刚成功地为自己摆脱了谋杀嫌疑。”

“怎么回事?谁被谋杀了?”

“季保辉打电话来告诉我,昨天晚上十一点半有人在山腰处发现一具女尸,同样被咬得血肉模糊,还没察出具体身份。现在石乡村的村民都在传言,这事又是那个无脸人干的。”

“不是我干的。”方舯吓了一跳,忙摆手,“我十二点出网吧的时候还和老板打了招呼,网吧里都有监控录像的。”他顿了顿,突然呼吸慢慢停滞,盯住沈麒,一字一字地问,“你呢?那个时候你人在哪里?”

沈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紧张的表情,又沉默了一会,忽地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悠悠地说,“我?当然是在山上。”

方舯费了好大的力气,总算在冰点般的气氛中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他搔着头皮说:“你真要24小时守着那个‘红薯坑’?万一它的主人不回来了呢?”

“不可能,里面还有几个青铜器,虽然尺寸不大,但器形完整,极其罕见,没人会愿意放弃这么一大笔财富。”

“哦”。无论吃了多大的亏,在专业上,方舯还是无条件相信眼前的男人,他似乎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红色的桨果,递过去,“蛇莓吃么?很甜。”

迎着对方鄙视的眼神,他先拿了一个塞进嘴里,“放心,我早说过,真想杀你,也不会用这种投毒的方式。”

两个人算是在山上安营扎寨下来,分工明确轮流休息,以保证晚上监视‘红薯坑’的精力,方舯四处寻找食物与水源,这个时候,昆虫学家的野外生存优势显现出来,他不断地从山上找到各种“食物”,甚至还扯了一把蒲公英回来,告诉沈麒说蒲公英的根可以拿来替代咖啡,以便晚上监视时提神。

沈麒根本不想碰他带来的那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无论他如何花言巧语口沫四溅地宣传:欧州蕨的嫩芽是多么美味,俄罗其人拿它做啤酒,韩国人拿它做啤酒;那个像大红裤衩一样的东西叫羊奶果,维C和糖份含量特别高,除了嚼起来有点酸其他没毛病;马齿苋最容易找,晒干了就能吃,国外还有马齿苋披萨……

“你请自便,好吃你就多吃点”他果断拒绝,继续啃自己带来的压缩饼干。

方舯留在考古队宿舍的行李也已经带来,他们在一处老槐树林下建起帐蓬,透过茂密的树丛,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山腰处的那个‘红薯坑’。

晚上,两个人坐在帐篷里闲聊,方舯没话找话说:“你知道吗?原来你们那个洞不是村长发现的。”

“哦。”沈麒立刻眉毛一挑。

“昨天早上我在……我听警察说,原来最早发现那个洞的人是村里的二溜子,他跑进村里大呼小叫地告诉了村长,别人才知道山上有个洞,不过这人后来去村里打工了。”

“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我也就是随便听了一耳朵。”

沈麒点点头,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

“你想让季保辉去打听?”

“不知道,但是第一个发现盗洞的人,可能会有些我们不知道的线索吧。”

可惜,电话打不通,方舯疑惑地看了看时间,说:“这小子九点不到就上床睡觉了?”

还想再拔打,手机却不争气地没电了,沈麒无奈抬头看了看方舯。

方舯没好气地说:“看我干嘛,我的手机砸坏了,买新机子要去县里才行,我也没办法。”

说归说,还是从背包里掏出一只充电宝扔过去:“你试试能用不。”

充上了电,还没拔出号码,却有一个陌生的电话先打了进来,沈麒想了想,还是接了。

“沈老师,你终于肯开机了,找到方老师了吗?”女人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是蒋小雅。

“嗯。”沈麒说。

“沈老师,你在哪里啊!”电话里,蒋小雅的声音似乎快哭了,“今天安县派出所警察打电话给郭队,指名点姓地要找你。郭队急得拼命打你电话。”

“找我?为什么?”沈麒见方舯也要挤过来一起听,于是一把推开他,然后按下了免提键。

蒋小雅说:“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是听派出所的人说,你和一桩谋杀案扯上了关系,他们已经掌握了人证和物证,让我们一定要及时上报你的行踪,不许包庇私藏。沈老师,要不,要不让方老师陪你去派出所自首吧……”

挂了电话,沈麒又关了机,两人目光相接,沉默无语。

良久,方舯才咽着唾沫一字一字说:“谋杀案?难道是季保辉说的那具女尸? ”

沈麒默默地说:“你猜猜人证和物证会是什么?”

方舯觉得脑后一股凉风,浑身都僵硬起来,摇头:“我哪知道,你呢,当事人自己有没有想法?”

沈麒不理会他语气里的嘲意,慢慢地拿起了手机,重新拔起了季保辉的电话,然而,电话里中英语循环地重复着一句:“对不起,您拔打的电话已关机——”

睡觉了?手机不在身边?方舯在心里猜测着,季保辉这种游走在正邪两道之间,他自己嘴里的所谓边缘人士,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关机。

突然,脑中灵光乍现,他一拍大腿:“会不会是那小子陷害你,反手把你给举报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3-07-18 08:35:04~2023-07-19 11:0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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