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一一言不发。

虽然这是对方想要达成的目标，但持一觉得自己并没有加以阻碍的理由。这是一场彼此心知肚明的交换，在提出这一项援引的同时，海希就相当于放弃了对持一的进一步反击。这当然是遂持一的愿的，而阻止海希则多半没什么好处，还可能会白白浪费这次用到的关键词。说到底，虽然他不觉得区区面具真的能掩盖着什么大秘密，但这对持一想要的寻求真相也并无坏处。

法官一言不发。

这本就并非是他发言的环节，不予置评也算是理所应当。只是这场审理之中伏藏太多的暗流，法官的沉默是否代表着这正是宇宙法庭所期望的发展？虽然他们与海希的目的不一定有根本性的冲突，但海希仍不确定他们打算如何让她接受这场审理的判决。无论怎么想，此事的主动权都应当是握在海希的手中。宇宙法庭真的会做这种不受掌控的计划么？

刘唐一言不发。

虽然他并没有异议的资格，但即使无能为力，人们往往在对自己不利的情况面前也难以镇定自若。从他的表现看来，他似乎并不在乎被剥下面具。难道隐藏在其下的秘密并不重要？还是说……

海希皱了皱眉，援引的连锁已经开始了结算。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在其它的用例中可能略嫌不够，但在揭露秘密这一点上已经是绰绰有余。保守一个秘密需要的是一个圆满无漏的故事，别说百分之五十，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破绽，也足以让秘密抽丝剥茧般彻底暴露。

刘唐脸上的半脸面具一点点崩解，不多时，便露出了小半的真容。只要稍有想象力，就不难通过对称关系构建出他的全貌。那是一张庭上众人都不能算是全然陌生的面孔，哪怕是未曾见过本人，也至少在卷宗和证据上看到过相关的记录。

“维克蒂姆。”海希的声音很轻，很难说其中究竟包含有怎样的情绪。

“不，是刘唐哦。”他仍然挂着那一抹微笑，“只是在外表上看来，我们确实有着一样的脸而已。”

法庭之中一片哗然，引得法官又双手环抱巨锤，用力抡出了一团清净。洛趁机拉了拉海希的衣袖，凑到了她身边轻语。

“我看到了。”

“那是一颗精心挑选的种子，在恰到好处的巧合下飘入了理想化的期盼中，在那片土壤中状若无心地生长。当它长成之后，结出的就是符合所有愿望的生命。”

海希点了点头，她已经基本习惯了洛描述她视角的方式，虽然每每有些谜语人，但只要本就怀有某种猜测，将这种不着实处的言语附会上去并不难。就像此时一样，在看到刘唐面具下真容之后，结合已知的信息，海希心中已经有了不少猜测。那么洛所说的这些当然就可以作为提供支持的依据。

刘唐伸手剥下了剩下的那部分面具：“怎么样，得到你想要的了么。”

“我听说维克蒂姆很信任你，是因为这张脸么？”海希没有直接回答。

“也可以这么说。”刘唐语气玩味，又似乎隐隐有所期待，“怎么，你还有别的猜测么？可以都说一说。”

“他一直想在赢得百万福尔摩斯大赛之后找一名助手。”海希目光越过一个个漂浮在周围的气泡，向着远方延伸而去，“他大概觉得你是应他的期望而诞生的吧，类似的生命我们在旅途当中也听说过不少，他应该很容易接受这个设定。”

“没错，我是应维克蒂姆的期许而出现的，他心目中完美的侦探助手。”刘唐语气中有些怀念，“他完全无法决定自己心目中的助手是什么样子，所以我复合了他认知中的各种特质。”

“在那段凭空安插入这个世界的经历当中，我当过外科医生，参过军，当过落魄的小说作家。但凡是维克蒂姆想到过会有用的能力，我都有从事过相关职业的经验。除此之外，我还可以与他玩上一些影武者的把戏，我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真是个出色的助手呢。不过我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诞生于世，倒也没有什么值得夸奖的就是了。”

“维克蒂姆认为你诞生于他的愿望，所以当然会完全信任你，不会想到你有什么背叛他的理由。嘛，一定的信息和引导，想让一个人认为某种成果完全来自于自己一直是件简单到不行的事。”海希的指尖在额头点了点，“且不论这个想法是否正确，一个完美助手的出现实在是太过奇妙，他大致没有多考虑过其它可能。比如，你确实是诞生于他对助手的想象，但那并非全然是他一人所愿。”

本来在一旁静听的持一刚欲打断，刘唐却一摆手，抢先答道：“船长的推断未免有些太过跳跃了，背叛什么的从何说起呢？我们可是一点没有相关的论证吧？不过……”

他转头环视飘满可能性气泡的法庭，忽然笑了起来。

“差不多啦，猜到这里就可以了。是的，从维克蒂姆的所谓调查，还是关于什么目击证词的胡说八道，虽然我编造的信息应当无懈可击，但也没有什么浪费时间的必要了。这一切都与我有关，我的诞生是为了成为维克蒂姆的助手，但同样是为了让他的生命为此事而结束。

“可是拥有许愿机的船长你又能做什么呢？无法救他，无法从这个显而易见的设计中得到足够的真相，甚至，无法为他报仇。你能做到什么呢？”

未待海希反应，一股重压突然降于法庭之上。漫天泡沫在同一时间转成了刺眼的鲜红。

“陪审团已经达成了统一意见——本案证人刘唐，有罪！”

法官身体旋转，双手环抱着的星空般法槌划出一道弧线，毫无预兆地砸入了证人席。

证人如泡影般破碎，而一点裂痕也出现在了星空上，以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

然后。

法庭于爆炸中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