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衙门
一众兵士都站在衙门外维持秩序。
自今晨起百姓便在衙门外高呼刺史尽快将戚随远定罪。
早间刺史大人见人数不多,便没将聚集的百姓驱赶。
到了现在,百姓的数量已经挤满了衙门所在的这条街巷。
如此之下,还不断的有人加入进来。
“安刺史,戚随远一案不能再拖了!原本半月前您就该将其定罪,现如今已过半月有余,民怨沸腾啊!”
别驾杨簇急迫的迈步走到安之通的面前,言辞激烈到口水都快溅到了他的衣服上。
安之通用官袍微微遮挡。
自从李秀弗将前世之说告知他后,他便早知道了这场浩大的群情请命。
前世此案极其不简单,恐怕这场所谓的群情请命也是有人在暗中推动,与其打草惊蛇,不如让它演完这场戏。
按照夫人的说法,就在他将戚随远流放后,来自天都的刑部官员就会携带诏书来到晋州。
“杨别驾,先坐。千万别着急,此事万万不能在眼下做决定!”
杨簇看安之通一派故作神秘,盯着他狐疑的看了眼,心中顿悟。
“莫非刺史是有了解决之法?”
安之通摇了摇头。
“并没有。”有也不能告诉你。
“不过是提前接到了万相公的提示罢了。”先骗过去。
杨别驾微微瞪眼,催促安之通继续详说。
“就在这两日,圣人派遣的协理官员就会来到晋州。”
杨别驾松了一口气,原来竟然是如此,怪不得这安之通坐的四平八稳。
但想起衙门外乌泱泱的百姓,杨别驾又一阵头痛。
“那衙外的百姓……”
正脱口而出时,门外便有兵士跑进来对两人行礼。
“刺史,别驾,门外的百姓已经自行退却了大半!”
安之通和杨别驾疑惑的对视了一眼。
“自行退却?”
兵士见两位上官疑惑,便也有些古怪的解释道。
“据说是戚家在晋州的米粮行,本价抛售。来发信的商伢将消息传遍了全城,围着的百姓一听,便有大半前前后后离开了,现在恐怕全城的百姓都集中到了戚家米粮行了。”
“!!!!!”
本价抛售!杨别驾震惊的站起身来。
安之通也讶异了一番,李若弗的记忆里关于戚摧春的事,只有戚随远失踪后,她便前往了南州寻父,最终惨死于民乱之中。
而在这之前李秀弗并没多关注过她。
是以,安之通也十分震惊,震惊之余,安之通在内心点头,看来戚摧春已经想好如何开始计划了。
但不知情的杨别驾却不这么想,他觉得第二个戚随远又出现了。
“这!怎能如此!这不是明晃晃的扰乱市场!!”
坏了!安之通看向这个留着两撇八字胡,为人呆板严肃的杨别驾心中暗道不好。可不能让他给搅局了。
“杨别驾,快坐下,依我看此事倒不是不可,这戚随远贪了百姓的钱,他女儿本价抛售卖粮替父赎罪,又有何不好呢……”
“但!”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不是还有我们俩吗!再说了,现下全城的百姓都集中在米粮行,难不成你要亲自去呵斥她,让她关门,让他不许贱卖给百姓米粮??那可是全城的百姓啊……”
安之通幽幽的看向杨别驾。
你这老小子要是有胆子去全城百姓嘴里叼肉你就去!
……
“行了,周掌柜马车停到这里吧,我自己下去见江东刺史”
付尺龄等马车停稳,便站起身踩着马车踏脚,下了马车。
随即整理了一下衣服,摇着扇子看向眼前写着刺史官衙四个大字的建筑。
此时,门外依旧有百姓围着官衙,人数没有之前多,但也不容小觑。
“啧啧,就这么几个人,就把江东刺史逼的流放了戚随远啊……”
付尺龄摇着扇子,一双桃花眼好奇的打量着那些百姓。
末了还评价。
“真是太可怕了!还是躲着点吧!”
他抬起脚往侧面走动,正走到一半时,突然觉得身边的光线被遮挡了一下。
向右看去,只见一个身着青袍白面,留着冒出青茬的胡子的高个男子,正背着行李牵着马走在他的旁边。
突然这个人也转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
梁夅也看向旁边这个身着紫衣的男子,摇着扇子,一番风流姿态。
他刚到刺史衙门时,就见他站在那里径自嘀咕,一边打量百姓,一边打量刺史府,末了还摇头发出啧啧的声音。
一副看戏模样。
晋州刺史府门前如此无规矩吗?什么人都有……
付尺龄看到梁夅责备的眼神,一阵古怪,他们好像并不相识。
无视付尺龄的目光,梁夅先行避过人群,牵着马走到了刺史衙门前。
一旁兵士正要拦住他,梁夅从怀中取出了银鱼袋。
递给他敕牒,又解开鱼袋,里面的鱼符也被递给了兵士。
士兵虽不识字,可他认识鱼袋,而且看到鱼符后更加愕然。
居然是天都的官。
“刑部员外郎,梁夅奉圣人诏命前来晋州协查米粮案,请问江东刺史可在?”
士兵慌忙把银鱼袋和敕牒递回梁夅手中。
“上官稍等,我这就去禀告刺史!”
说完,便急奔而去。
付尺龄走在梁夅身后,原本是要超过他先让士兵通报的。
摇着手的扇子在看到梁夅拿出了银鱼袋,双眼微瞪。
天都?五品?!!!
上一世有这个人???!!他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再次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梁夅,付尺龄敲着头,抱胸思考。
梁夅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直到看到身后的付尺龄。
梁夅……
议事堂中江东刺史安之通、别驾杨簇、长史孙茂正三人正在处理公务,就一些民生和政策公务做探讨。
兵士气喘吁吁跑进来对三人言道。
“刺史!衙门外有一个称刑部员外郎的上官,正带着圣旨等在门外!”
几人捉着笔的手顿住,都疑惑的抬起头看向兵士。
?谁?
安之通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起身,拿起官帽。
“快快快!杨别驾,孙长史我们去迎接圣人派来的协理官员!”
杨别驾也随后反应过来,拿起官帽戴还整理了一下袍子,跟在安之通身后。
只有孙长史一脸懵住,不知道什么情况,愣了半响赶忙起身追了上去,幸好他没脱官帽。
三人随同士兵疾步走到衙门外。
外面的百姓隔着大门看到刺史、别驾、长史都出来了,以为他们要给一个说法了声音愈发的大了起来。
“请刺史处决戚随远!还我等百姓公道!”
“请刺史处决戚随远!还我等百姓公道!”
梁夅侧头看到台阶不远处被兵士所阻挡的百姓,双眸微惑,又随即转过头。
安之通走到梁夅的面前大笑揖礼道。
“员外郎!一路可顺遂!”
杨别驾和孙长史在其后也纷纷依次揖礼。
梁夅先打量了一番眼前开口,身着红色官袍,年约五十的江东刺史安之通,向其回揖。
“一切都好,梁夅多谢安刺史关心!”
安之通见他不太熟悉杨簇和孙茂正,于是向他介绍。
“这位是我州的刺史别驾杨簇。”
“这位则是刺史长史记孙茂正。”
梁夅这才对杨别驾和孙长史也回揖致礼。
一旁的兵士早在几人说话时,就自觉的将梁夅的马牵进了官衙之内的马厩方向。
安之通侧身有请梁夅入内。
“员外郎风尘仆仆,快进衙内先歇息一番吧!”
“多谢!”
几人说话间就走了进去,衙门外的百姓见几位官员出来又进去后,都面面相觑。
而在梁夅不远处听清楚的付尺龄双目复杂的看向远去的几人。
他的目光凝视着梁夅远去的身影。
原来这就是前一世失踪于南州的梁夅,确切的来说他并不是失踪了,而是……身中数刀,血涸而死!
因为前一世,为了掩盖此人身死的消息,背后之人找上了付家。
当时在棺椁中面目全非的干尸,早已经看不清楚面容,身上更没有辩识身份的物品。
付家以为此人是一个重要,却没有特殊身份的人,才会做下不可回头之事!
他的师傅,温冉禹,后来官至三宰!最终把这笔账算在了付家头上。
兴安十八年,付家在乱世中彻底消匿了……
原来是他,那具遥远的干尸和眼前这个高大俊逸的青年似乎根本不是一个人,世事何等奇妙!
看来今天不是个好日子,想必江东刺史也没时间见他了。
付尺龄摇着扇子,一双桃花眼中精光一闪,离开了刺史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