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云啊，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转行来学跳舞吗？你天赋这么好，说不定练几年都有机会拿黑池冠军！”舞蹈老师朱青青幽怨的声音环绕在楚云书耳边。

朱青青是花滑队特聘来教授队员们舞蹈的老师之一，年纪轻轻就拿过不少国际大奖。

他的主项是探戈，不过恰恰、斗牛等其他拉丁舞系的舞蹈他也会跳。

“朱老师，你这话要是传到老米耳朵里，他肯定立马就飞过来护崽了。”江梨在旁边捂嘴直笑。

托江梨的福，现在花滑队里除了老米和鹿冬晨习惯了叫楚云书的专属昵称而没有改口，其他人包括舞蹈老师、编舞师和理疗师，全都开始叫楚云书为“云云”。

楚云书已经从一开始的羞耻，到后来的麻木，再进化到现在的无奈接受了。

“哎，难得发现一颗水灵灵的小白菜，长势还这么好，怎么就是别人家地儿里的呢？”朱青青哀叹。

他在队里已经执教好几年，对老米的性格也挺了解。要是他敢真对老米的心头肉下手，老米绝对就敢对他下手。想到这，朱青青放弃了继续劝说的想法。

楚云书又无奈又好笑：“朱老师，学舞蹈的人可比练花滑的多多了，舞蹈这一行比我天才的不知道有多少。而且我要是转去练舞蹈，女单这边的选手储备就断层了。”

“你呀你，也不知道小小年纪的怎么这么爱操心。”朱青青有些悻悻然，被楚云书惊人的责任感给打败了。

他看了看时间，收起唠嗑的势头，拍拍手道：“来，咱们再来练最后一组曲子，然后就下课。”

一到了上课时间，朱青青就正经起来。他也不愧是业内有名的新秀，舞蹈的基本功极其扎实，更难得的是，身段气质也极好，跳起来自带一种气场。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哒哒。”朱青青带领学员们对着大镜子练习。

学员们从小到大练花滑，至少是上过芭蕾基训的，都有底子，因此能很轻松地跟上老师的节奏。

楚云书以固定慢一拍的速度跟着老师的动作。她感知强，身体控制力更是可怕，老师所教授的动作往往只需过个两三遍，她就能仿照老师的示范原汁原味还原出来。

也难怪朱青青这么喜欢她，恨不得把她从花滑队抢走。

“云云啊，”朱青青领着大家跳完一组后，忽然叫停，点了楚云书的名，“你跳舞的时候不要拘束，要把自己完全放开。”

楚云书无辜地和朱青青对视，眼里满是控诉。

你刚刚还夸我学动作学得又快又好，两遍下来就分毫不差呢！善变的男人。

朱青青无视楚云书的眼神，继续道：“你跳舞的时候还是有点太收着了。嗯，不是动作不到位，是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心收着了。”

“你放不开。”

看着楚云书逐渐变茫然的小脸，朱青青后退几步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拿出你比赛时的气场啊喂，跳舞的人怎么能没有气场呢？没有气场你的精气神儿都是软塌塌的！”

“老师，你想要什么样的气场？”

“姐就是女王，老娘天下第一的那种气场！记住了，咱们再来一遍！”

音乐循环一圈，从头开始放起，朱青青卡着点一个wave开场，腰肢轻扭，柔媚至极，偏偏又微抬下巴眼神轻蔑，当场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张力，什么叫气场。

朱青青一边跳一边用眼神示意楚云书跟上。

楚云书莫名感觉到朱青青炯炯有神的小眼睛里含着一丝挑衅，她该死的好胜心被激起，一咬牙，心想自己在上千平的冰场里表演都没输，难道还会败在这一百平的小小舞室？

如果有人在此刻观察楚云书的大脑，就会发现她的精神力空前活跃。狂暴的精神力在脑海中掀起风暴，然后收敛成一束，让楚云书再次进入空明的状态。

这种浑然忘我的状态，楚云书在医院康复过程中发现它时，便把它命名为“极限专注”。

她的世界里此刻只剩下朱青青示范的身影和她自己。

朱青青一边游刃有余地完成舞蹈动作，一边还有余力去分神观察镜中的楚云书。

在楚云书动起来的那个节点，朱青青惊喜地发现少女的气质骤变。

少女很快跟上了他的节奏，不紧不慢地，此刻她身上有与他相似的从容。但朱青青知道他自己的从容来源于二十年的练舞生涯，同时也源于他身为舞蹈天才的自傲。

但少女的从容又来自何处呢？

江梨对两人一言不合就battle的场面喜闻乐见，在短暂的目瞪口呆之后，她想起什么，把练舞室最后面用加高版三脚架支起来的摄像机调整了一下角度。

这架摄像机最初的用途是记录学员们的练习过程，方便大家在之后对照录像进行复盘和改进，很多商业化舞室流传到网上的练习室版本其实也是类似的初衷。

没想到，后来摄像机里的素材会被花滑队众人用来做表情包大赏和名场面剪辑。

摄像机：终究是我错付了！

音乐终止，两人一前一后地停下。

楚云书的体能加强计划初见成效，一场酣畅淋漓的舞跳下来，她也只是额头上覆了层薄汗，连气都没怎么喘。

朱青青对楚云书刚刚的表现感到满意：“刚刚不是跳得挺好嘛，slay全场啊姐姐。”

楚云书哼笑：“这不是因为你用激将法激我，我上钩了吗？”

“不错不错，记住刚刚的状态，继续保持哈。”朱青青笑眯眯道，“比赛的时候也拿出这种气势来，抓住裁判和观众的眼球。”

“谢谢朱老师，老师用心良苦。”楚云书道。

下课时间到了，朱青青没什么架子地挥挥手放人，众人与他道别后便一一离去。

他拍了拍转身欲走的楚云书，看着少女晶亮的、一看就透着股聪明劲儿的眼睛，仍旧是心塞塞。

多好的一个苗子啊！

他忍不住叹息一声，转眼看到教室后仍在工作的摄像机，想起了什么：“云云，带U盘了吗？跟我去隔壁一下，我把摄像机里刚刚那段练习视频导出来，拷给你。

“你回去对着视频多琢磨琢磨，这么好的天赋可别浪费了呀。”说罢，他又是一阵遗憾的叹息。

楚云书无声笑了笑，任由朱青青抒发完心中的郁结，道了声好。

晚上楚云书回到宿舍冲了个澡，擦着湿润的发尾出来时，看到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消息提示灯正一闪一闪。

她这一整天过得竟然比训练日还充实，回程路上差点睡着，没有看手机消息。

上完舞蹈课后，下午她被江梨和谷又怡借着难得的休息时间拖出去逛街，一向寡言不怎么参与集体活动的方雅茹竟也同行了。可见女孩子们被繁重的训练日程关了许久，大家都憋坏了。

等到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春装，兴高采烈地挑选衣服和饰品，楚云书才真切地意识到，原来大家都还不过是十几岁的年纪，队伍里最大的江梨也才在上个月刚满二十。

紧张的比赛和残酷的竞争会逼迫她们变得成熟强大，却也让她们在心无旁骛的生活中保留了某些纯粹的特质。

当然，大家对队里年纪最小的新晋队宠楚云云同学也表达了纯粹的喜爱，包括但不局限于：方雅茹用靠谱的衣品帮楚云书挑了好几套刚上新的春装，江梨不顾楚云书抗议抢着付了款，谷又怡挑了一些又闪又好看的小饰品，大部分是日常能用的发饰，小部分是用来出街时搭配的手链和耳夹。

三人美其名曰，给楚云书的入队礼物。

然后在晚饭时间，队里所有人在一起聚了餐，平时把大家训得嗷嗷叫的教练们也都在。男士们分摊着请了客，理由仍旧是请楚云书吃的第一餐入队饭。

这些温暖的细节楚云书都记得很清楚，让她回想起来忍不住微笑。

她怀着一种奇异的好心情打开消息界面，看到置顶的聊天框内发来数条消息。

[秋至序三]：晚上好，今天开心吗？

[秋至序三]：一点快乐碎片[害羞.jpg]

[秋至序三]：[图片][图片]

[秋至序三]：[视频]

图片上，一身滑雪服裹得严严实实的秋露白特意摘下了头盔，旁边立着她的单板。她夹着头盔对镜头笑起来的模样，有点像会在闹市中骑机车穿行的鬼马少女。

还有一张，看样子是在训练的时候抓拍的，少女衣袍猎猎，越过障碍腾空，半蹲身子抓住了雪板。她的头顶是烈日与湛蓝的天，脚下是茫茫无际的雪，天地空阔得让人震撼，她却仍是画面中最耀眼的存在。

楚云书点开最后那条视频。

视频时间不长，三十几秒，从角度看像是头戴式云台录制的，全程没有人出镜，只有一个洋溢着快乐的声音在不停大叫。

“卷卷，我今天训练表现得很好，很早就完成了任务哈哈哈。教练允许我来滑野雪了，我现在在科隆山脉的顶峰。”

画面开端是在一个陡坡上，雪堆得很厚，看起来又松又软。前方有一条窄窄的雪道，两侧生长着不少已经掉光叶子的树木。

人声消失后，画面开始变化，拍摄者在一路飞溅的碎雪中冲下了陡坡。

雪是真的很厚，雪板像是一艘轻巧的小舟，压过去就像是劈开了一层浪，越过溅起的雪幕，楚云书随镜头看到远处连绵的山野，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山尖，把黑白色主导的世界镀上一层金灿灿的滤镜。

滑雪者的站位是侧向的，镜头所拍摄的也是侧面。这样的视角让楚云书有一种错觉，好像她就在她身边，同她一起飞行在云端。

“前面有一块裸露的石头，我要从上面冲过去。”

话音一毕，镜头猛地摇晃起来，在极短的时间内陡然升高，翻转了三百六十度，一时间天旋地转。

楚云书正聚精会神盯着屏幕呢，猝不及防被晃了一下，饶是心理素质强如她也被吓了一大跳。

等到镜头重新稳定下来，画外音复又响起：“哈哈哈哈是不是很有意思？你好好训练，休赛季有空了带你一起来玩，啾~”

没有给楚云书缓神的机会，镜头黑了下去，视频结束了。

楚云书盯着聊天框，神色不爽地思索：都说礼尚往来，秋露白给她发的这又是图片又是视频的，她要不要回点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秋秋又开始皮了，祝她好运（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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