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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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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岁和阿亘两个人来来回回两三趟,把后备箱整个塞满的时间,江崇就站在树梢绿荫下,静静地看他们爬上爬下忙活。

他整个人就这样笔直闲适地站着,竟然丝毫不显突兀。

清晨的阳光出来,透过茂密林叶,零落洒下点点碎金,江岁不断弯腰,一件又一件地往后备箱放东西,那些碎金的光就流淌在他的脖颈间,让他整个人像被渡上了一层模糊不分明的亮金碎片,似乎下一刻,就会融进光线里消失不见。

燥热的一天开始了,蝉鸣渐渐嘈杂,江岁拍拍手,一把阖上了后备箱,然后绕到江崇站的那边,打开车门,弯腰探进车内,三两下收拾了堆在副驾驶座位的杂物,大的小的,软的硬的,纸的布的,先统统往后座上扔。

他回身,看到江崇在树荫的映衬下格外幽暗的眉眼,指了指刚收拾完的副驾驶座位,“江教授,你凑合坐。”

“当然,”他说着眯起眼睛,轻快地笑了一下,笑容还挺灿烂,“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

江崇没表情,也没理他,两步跨上了车,还当着他的面重重关上了车门,车门关上瞬间涌带出来大股温热的风,扑了旁边的江岁一脸。

江岁摸摸鼻子,悻悻的,从车前绕了一圈坐到驾驶座,车子缓缓离开。

江岁这辆面包车确实太破旧了,座位也不舒服,门窗咯吱咯吱响,靠后的座位和后备箱全被江岁堆满了货,天气又晒又热,人坐在里面很快就觉得憋闷得透不过气,尽管江岁把四扇车窗全开到了最大,车内依旧闷得让人难耐。

“我没开空调,要是热的话,你就...忍着点,这车开空调费油。”

江崇低头回复手机上的消息,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复又重新低头,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的同时,淡声说了句。

“没事。”

江岁倒是习惯了,安之如饴,他怕江崇坐得不舒服,体贴地说道,“江教授,你屁股后面有几个寄文件用的纸壳袋子,要是热的话就拿起来扇一扇,不过小心点别折了,我还得用呢。”

江崇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淡淡回了句,“不用。”

他早就感觉到身后硬邦邦的,文件袋散了架,边角还时不时隔着衣服戳到他的后腰,江祟没动,也没打算整理,就任这些文件袋就这么贴在他腰后,偶尔被尖锐的边角戳一下,他也面不改色。

开了将近二十分钟,早就出了校园,江岁专心看着前路开车,江崇早已收起手机,微微侧脸,望着窗外平缓掠过的树木建筑,以及每一辆,从他们身边疾驶而过的车。

在被第六辆公交车摁着喇叭野蛮超过时,江崇转过头,“平时收到的投诉多吗?”

“嗯?”江岁似乎在走神儿,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反应了一会儿后,像是没想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摇摇头,“还行啊,怎么了?”

江崇瞥了一眼他视线下方的仪表盘,话说得不咸不淡,“我以为,等你送完这一车货,大概要到半夜了。”

江岁听明白了,笑了笑,说,“安全第一。”

他的脸色依旧有点儿苍白,这几天也没好好吃饭,胃有些隐隐作痛,江岁心底叹了又叹,人是要服老的,不服也不行啊。

他还是原来的速度开车,有三分的思绪,在想今早跟踪他的人,虽然知道开车要专心,但偶尔,还是控制不住地走神,因此也没注意到江崇刚才扭头看他时,微微变化的脸色。

七八年的了无音讯间,江崇所能知道的,只是江岁的父母死于车祸,当场就没了气息,江崇的弟弟江跃,那年九岁,送往医院时,血淌了一路,后来听说,人救是救过来了,只是再也不能动弹了。

这些零零散散的消息江崇通过父亲江尚得知,再多的,怎样也打听不到,因为江尚也无从得知,更无心关切,他的父亲是学校哲学院的教授,漠然告诉他,江岁家出事后不久,学校迫于各方面压力,最终决定将江岁开除。

那年,得知这个消息的江崇回国,可已经晚了,一切尘埃落定,二十一岁的江岁从此查无此人。

此后好几年,有关江岁的踪迹和消息零零星星,统统石沉大海,直到不久前...

江崇垂了视线,盯着车内皲裂的漆皮,装作不经意地问,“江跃呢?还好吧。”

“在家里呢,”江岁神色如常,语气也平淡,甚至还笑了笑,“你拿身份证的时候可以看看他。”

“不过,他可能不愿意见人,如果朝你发脾气,你见谅。”

他紧跟着又补充上一句,在即将变红的信号灯前缓缓踩了刹车停住,任凭身后的一辆车狂躁地按喇叭想趁着绿灯的最后两三秒冲过去,他也平静地全当没听见。

江岁的手肘撘在方向盘上,似乎下一秒就要趴上去睡了,他的黑眼圈太重,眼皮也像睁不上去,然而眼神却是透亮的,清澈到仿佛能透到心底。

绿灯复又亮起,江岁开过,他扭头看了江崇一眼,窗外温热的风不时拂来,他看到江崇脖颈细细的一层薄汗。

江祟上车前买了一瓶冰水,此时还没喝完的那瓶冰水被他拿起拧开,仰头喝了几口。

这样炎热的天,瓶身外凝结的水珠早已化成缕缕水渍,打湿了他的掌心,随着他仰头喝水的动作,缓缓沿着他白皙的手腕往下流动,一直流到小臂中间,才堪堪停住,挂起晶莹剔透的光泽。

他好像戴了条黑色细绳的挂坠,绳身极细,底端坠着饰物没入黑色T恤领口,从侧面看,覆没在衣领下,有微微凸起的形状。

时光的确改变了不少,江岁记得,江崇之前,从来都不会往身上戴什么东西,就连以前他左手手腕上戴的那条红色平安绳,江崇都嘲笑了他很久。

江岁在夏日的光亮里微微偏开了眼睛,直视前方,忽然感觉,以往常走的这条路,今天变得无比漫长。

好在目的地也快到了,江岁把车拐进一个小区里,车速慢下来将停未停时,忽然听到身旁的江崇冷不丁问了一句。

“你昨天喝酒了吗?”

江岁心头忽地一跳,车在一栋居民楼下停稳,他看向江崇。

江崇也看江岁,目光落到他身上,“有酒味。”

江岁轻轻嗅了嗅,没闻出来,他若无其事一耸肩,侧头去开旁边的安全带。

“阿亘老喝酒,沾上味了吧。”

他说着已经开门跳下车,说了句,“我去送货,你在车里等会儿吧,要是无聊,可以开音乐听会儿。”

江崇坐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有几个工人往这边走,搬走后备箱的一个又一个纸箱,江岁在楼下一个由车库改造的快递驿站店里,正弯腰写着单子。

身后不断传来货物搬运和人说话谈笑的声音,江崇伸手拧开了音乐,在杂杂切切的蝉鸣身中听完了前奏,听出是伍佰的歌。

他想起江岁说完话,要关门前对他笑了笑,很轻很淡的笑容,仿佛从烈日间隙里凭空落了几滴清亮的雨水,转瞬就蒸发殆尽。

…………………………

后面又接连跑了几个地方,中午随便找了个小餐馆解决午饭,江岁没什么胃口,吃得很少,江崇也没怎么动筷,江岁猜他大概吃不惯这种路边的小饭店。

送到最后一趟时,江岁从车上下来,有点儿头重脚轻。

九十年代的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收件方是个老人,江岁靠在稍微阴凉昏暗的门洞里耐心听完老人絮絮叨叨的嘱咐后,才挂了电话,

老人买的是个洗衣机,占了后备箱几乎一多半的空间,江岁把它搬下来时,手不小心滑了一下,纸箱不稳地摩擦在水泥地面上,他觉得头有点儿发昏。

本想着帅气地表演一个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然而——然而当他鼓足一口气想要将装着洗衣机的纸箱扛到背上爬楼梯时,愣是没搬起来。

呆呆地僵了几秒,江岁再次吸了口气,弯腰去搬,费了好大好大的劲儿,纸箱终于离了地面,但高度还没高过他的小腿,就被颤颤巍巍地放了下来。

门洞楼道里似乎穿来旧式防盗铁门关上的声音,江岁发愁地去挠额角,围着及腰的纸箱转了两圈,怎么办?怎么搬上去?

总不能让老人跟他一块搬吧,人家那么大年纪了。

于是江岁的眼睛自然而然地滑向了某个一直坐在车里,安静无声的人。

“江教授,”他走过去,双手扒在车窗底笑了一下,笑得灿烂,也笑得羞涩,“你坐一天了,肯定累了吧,要不下来活动活动呗?”

江崇,“……”

江岁和江崇抬到二楼时,楼道里慢慢吞吞窸窸窣窣的声音近了,应该是老人在家等得急,待不住,扶着楼梯颤悠悠下来了。

到了四楼,先看到一根拐杖,是个老太太,满头银发,精神倒是矍铄,挥着拐杖乐呵呵地给他俩喊号子,喊完号子又挪着小碎步,跟在江崇后面,笑呵呵地打听,小伙子今年多大了啊,谈女娃儿了没有啊。

江岁心里好笑,他抬着箱子走在前面,悄悄侧头去看下面江崇的表情,果然一脸的生无可恋。

爬到五楼,老人在铁门外慢悠悠开锁,开了有半分钟,没找对钥匙,换了把钥匙继续开,金属材质的钥匙交互碰撞,叮叮的声音荡着清脆回音。

江祟转过身来,想先把箱子放下歇会儿,他面对着江崇,两人正要把纸箱慢慢往地上放时,站在低了几级台阶上的江崇似乎是没落稳重心,身形猛地一晃。

箱子本来就斜在台阶上,江岁这时纸箱也已离手,只是用手指虚扶,于是大部分重量就往江崇那边压去。

江崇下意识扶稳了箱子,身子却由于重心不稳眼看就要往后倒。

江崇迅速抓住生着铁锈的栏杆扶手,他确实感到了踏空而摇晃的重心,但也不慌乱,并不觉得自己会摔下去。

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根本来不及交流,也来不及沟通,甚至来不及站直身子抬起眼睛,他就只感到眼前一黑,右手手腕被人猛地一拽,后背被狠命推了一下,紧接着整个人就以狼狈的姿势往前趴去。

他双手撑地勉强停在水泥台阶上,低头一看,掌心磨破了一层皮。

江岁也不知道哪来的反应速度和力气,晃神的一刹那间,就伸手紧紧捞住了要倒下去的江崇,然后...自己便和纸箱一齐摔滚了下去。

他摔的时候还不忘紧紧护住纸箱,生怕洗衣机摔坏了要赔钱,于是甘愿用身体承了摩擦的重量,做了肉垫。

江岁微喘粗气仰坐在台阶下面,T恤的衣摆被蹭上去一大截,露出大片肌肤,火辣辣地疼。

他一只手还虚拽着纸箱的尼龙绳,有些气急败坏地无声骂了句,一阵头晕眼花,半晌才吸着气坐好,把衣服拽下来,盖住了裸露的腰腹。

一抬头,看到楼梯口探过一个脑袋,老人正扒着扶手瞪圆了眼睛望向他,看上去颇受惊吓,而一旁的江崇,居高临下垂眼看他,神色是展露无遗的嫌弃,明明白白表达了对他方才那多此一举的鄙视。

江祟动了动被压在纸箱底下毫无知觉的腿和右脚,眼角不祥地抽了抽,他觉得搞不好,他也要残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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