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这么忽然？”哥哥看林誉庭一眼，操纵方向盘转了弯，语气里有些担忧，“是和室友闹矛盾了？“

“没有。”林誉庭放松身体，靠在车椅的靠背上，吁了口气，“颂安国际的平层太大了，我室友……他工作非常忙，我一个人住久了还是不习惯。而且颂安国际的位置离家里和离大学都远了点，最近我导师的专著要做资料标注，我要经常回大学去和他碰面，交通不太方便。”

哥哥了解地点点头：“怕寂寞了？那住回家好了。”

林誉庭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专著的资料标注时间很赶，我要熬夜的。在家爸妈一定要念我。而且他们老惦记着我睡没睡，也睡不安稳。我打算在市中心或者大学附近找个小公寓先住着。”

哥哥想了想，问他：“市中心的御峰国际距离家和大学挺近的，我在那买了两套精装公寓，可以直接入住。你有时间去看看？如果喜欢就不用再去找房子了，省事。”

林誉庭点头：“谢谢哥。我过两天去看。”

“我晚上问问你嫂子哪天能陪你去，她心细，有哪些需要添置的东西她留心着准没错。”哥哥流畅地开着车，“你相亲的事情我和爸妈聊过，他们不会给你压力了，你自己慢慢找合适的人吧。别说哥啰嗦，你是真的得好好找一个你喜欢、对你也好的人，别让爸妈还替你的感情担心，听到没。”

林誉庭乖乖点头。

哥哥又问：“我记得你报名考驾照快五年了，是不是要到期？还考吗？”

“考。我待会就联系教练。”

“还有你上次提过的那个文旅酒店的项目，我了解过了，这个方向的前景不错，又能和你的专业契合，你喜欢、决定做的话，我全力支持你。你不做完全的承接设计和规划的乙方，而是咱家作为合作方入场，这样你的自由度会更大，我和你一起和爸爸聊过之后，我们去和对方谈。”

“谢谢哥。”林誉庭感激地说，“不过，不了。我想过了，我的能力还不够掌控全局，我打算继续念书。”

“真的？机会难得，不会以后后悔吧？”哥哥问。

“不会，我想清楚了。能力足够之后，机会只会更多。”林誉庭说。

哥哥点点头：“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我知道。”林誉庭说着指了指前面的路，“大学在翻新校门，有段路封闭了，哥你从这里转弯以后把我放下就好了。”

进了医学院的实验楼，来来往往的学生步履匆匆，每个人都有目标有方向，表情再疲倦视线里也有明亮。

因此到了实验室，他见到叶沐阳第一句话就是：“我决定了，继续念。”

叶沐阳连连点头赞同，在手里的事情弄完之后抬起头来：“挺好的。”

但他又“咦”了一声，站起来靠近林誉庭，轻轻撩开他衣服的领子，狐疑道：“陆渣昨晚真的陪着你吗？我看你脖子胸口干干净净，可不像是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大日子。”

林誉庭仰脸看叶沐阳，惨淡低语：“他失约了。”

叶沐阳瞪大了眼睛：“他真的当狗啊？他个渣男特喵地是处心积虑真不想过了是吗！”

从砸了蛋糕开始，到回到颂安国际面对陆意沉，再到回家后又来到大学，林誉庭强撑着让自己不能在家人面前失态，而一直处在一种压抑的麻木里。

明明是自己在说着话做着事，但就都像是自己和一切之间都隔着层透明的屏障，很虚浮，没有真实感。

叶沐阳的话，终于刺破了这层在漫长的不真实感中虚浮的屏障。

抽痛猛地一下子压上心口，极度的酸涩瞬间被释放，冲进鼻腔里，激得林誉庭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叶沐阳吓得连连惊呼：“小誉你怎么了？！”

林誉庭说不出话，他抱着叶沐阳的腰哭得止不住，上气不接下气地发着抖。

忽然叶沐阳一拍手，抬起他的脸：“你跟着我做，呼——吸——呼——吸——好的，好的，这下频率对了，你这样哭多久也不会呼吸碱中毒。行了，不用压抑情绪，哭，继续哭！我们男人凭什么不能哭，人伤心了就是要哭，情绪宣泄出来才健康，你放心哭，我在！”

情绪彻底得到出口，林誉庭抱着叶沐阳哭了很久，才慢慢缓了过来。

他松开了抱住叶沐阳腰的手。

叶沐阳忙拿了一瓶纯净水打开递到他唇边，喂他喝了好几口，又从包里翻出一张面膜：“贴上，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是最佳状态。”

林誉庭接过面膜，在手上揉捏着，时不时吸一吸鼻子。

叶沐阳认真问：“昨天发生了什么，你一五一十告诉我。”

听林誉庭说完，叶沐阳的脾气彻底爆了：“陆渣能做个人吗？我知道生日也就是个被人为定义的日子，严格说起来它和三百六十五天中的普通一天没什么区别，但如果其他的三百六十四天他都珍惜你陪着你爱你，那生日这天有点儿事情我屁都不放一个，但是他有吗？”

“还有，那个是季诺多大脸？凌晨理直气壮找人家老公去医院陪他？我一个医学生我的圣地被亵渎了！我要去揍他丫的！我要怼他脸上问他脸皮增生成这样是不是就是拿去泡茶的！我现在就去校友群里@他！”

林誉庭拉住他：“别。”

叶沐阳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这么软！你不气吗？他深夜……”

“气。”林誉庭的声音哑得不行，但态度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清醒的麻木，“但不管他怎么作根源都不在他，一切都在陆意沉。我去和季诺计较算个什么？说实话，我不屑。何况我就是把他杀了都没有意义。”

“话是这么说，可是……”叶沐阳忿忿，“陆渣他都愿意当狗了，他能改？”

“他改不改……我不在乎。”

“什么叫做不在乎？”叶沐阳用力一拍自己大腿，被自己痛到了，龇牙咧嘴地骂，“你就由得陆渣这么渣下去？”

林誉庭摇摇头：“沐沐。我和陆意沉在一起，已经两年了。”

“林誉庭你……我特喵看不起你知道吗？两年？你再给陆渣两个星期我都替你委屈！”

“我知道。”

叶沐阳一直不看好他和陆意沉的关系。要不是真的心疼他，替他委屈，也不会明知道说人家伴侣的不好是大忌讳，还每每气到忍不住地骂陆意沉。

“问题在我。”

“问题怎么就在你了？”叶沐阳眼睛里几乎要冒火了，“林誉庭你这种性格真的不行，你要果断干脆点，当断就断，狗男人不值得你懂吗？”

“我懂。”林誉庭又吸了吸鼻子，“我说问题在我，就是说我的性格。我一直都很犹豫，即使想抽离也在犹豫里混过去了。我就是不果断干脆，我也没办法啊……”

叶沐阳苦笑：“诶你别搞得我像是要拆散你婚姻的恶婆婆一样！主要是你那个婚姻它就不是正常的婚姻，你知道吧！”

林誉庭抬眼，看叶沐阳：“我知道。我会和他分开。”

“啊？”叶沐阳怔住了，定定地看着他，“我没听错？你说你要分开？你不爱他了？”

不爱了吗？

如果不爱了，心里不会这么痛，不会依然被一阵一阵空洞的绝望捆绑住。

但他已经对这种爱不再有期待了。

距离他们注册两周年的纪念日还有半年，他原本觉得自己至少应该等到那个时候。

但现在他想明白了。

时间毫无意义。

陆意沉把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但林誉庭也有自尊。

凭什么陆意沉的自尊就要比林誉庭的重要呢？

当明确察觉到自己不被爱，不被重视，没有得到该有的尊重，就应该及时止损。

他对陆意沉仍然有感情。但他已经不会再相信陆意沉了。

他现在回头看，只觉得自己的期待和陆意沉的“下次一定”，不过是个叠加的黑色笑话。

笑得心空出了一个大洞。就像颂安国际一样，也像陆意沉每一次所谓的“承诺”一样，成了慢慢地把他活埋的墓。

他不要了。

叶沐阳问得很认真很慎重：“所以你的意思到底是什么？是不是离婚？”

“是。”林誉庭答得也很认真，“我会按照程序撤销和他的注册，也就是离婚。”

不管陆意沉多少次让林誉庭不开心，不管叶沐阳怎么骂，林誉庭从来没有说过一次半次分手、离婚。在他心里婚姻是很慎重的事情，不能拿来威胁和调侃。所以这次他开了口，叶沐阳立刻就明白了他的坚决。

有些事情一旦挑明，就是结局。

林誉庭问叶沐阳：“你上次说你姐认识特别靠谱的律师，能介绍给我吗？”

“太能了！”叶沐阳立刻从实验台上抓起自己的手机，“我马上给我姐打电话让她找个最厉害的律师，职业道德非常强、口风极其紧，专供离婚！财产分割绝对是能搞到陆渣倾家荡产都行的那种！”

叶沐阳打完了电话，极其肯定地表示律师方面没有问题，林誉庭又说：“我这几天住家里，之后会搬到我哥在御峰国际的公寓。搬了之后把地址发给你。”

“好。”叶沐阳放下手机，双手捏住林誉庭两边脸颊揉了揉，欣慰地大笑，“林誉庭，你终于想通了也解脱了。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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