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将整个天地都染上一层浓重的阴影，树影摇晃，如同鬼魅般张牙舞爪。
莫徊站在雨中，任由暴雨拍打在身上，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木讷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顾绫真清冷的脸庞刺痛了她的眼。
照片上的顾绫真没有笑容，如同一块寒冰，冷漠地和莫徊对视。
莫徊哭倒在墓碑前，泣不成声。
“别假惺惺了，绫真是被你害死的！”
“你滚！绫真生前被你折磨，你还想她死后不得安宁吗？！”
莫徊沉默起身，背对着身着丧服的人群，摇摇晃晃地朝山下走去。
他们说得对，顾绫真是被她害死的。
莫徊仰着头，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让她睁不开眼。她强行睁开眼，双眼无神地望着铅灰色的天空。
这世上有神吗？
能听见她的祈求吗？
莫徊是个无神论者，但这一刻她无比希望神迹降临。
强烈的灯光晃过来，莫徊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
“碰”地一声巨响，莫徊只觉得天地都旋转了起来。剧痛过后，她陷入了一片黑暗。
“顾绫真，阳寿未尽……哦，原来如此。”
“真是可怜。”
莫徊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火海之中，她惊悚地想跑，双脚都被铁链拴着无法动弹。
巨大的案几犹如泰山压顶，莫徊伸长了脖子才看到一道遮天蔽日的人影正伏案翻书。
“这么多……”他忽然抬头，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莫徊跌坐在地上。
“莫徊，你可知罪？”
沉闷的声音犹如洪钟撞击着莫徊的心脏，她心脏如雷动，说不出一句整话。
“嗯，你心中所想吾已知晓。”
那人沉吟片刻，道：“你和顾绫真渊源颇深，每一个世界的你，都害她不轻。”
“这么多世界，只有你诚心悔改。”
“既然你有此心，吾就做一桩好事。”
莫徊低着头，不敢对上那双如火炬般能洞穿人心的眼睛。
“好好赎罪吧……用你的一生……”
“每得到一块顾绫真的灵魂碎片，她被救回来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话已至此，去吧！”
一股力量将莫徊推向冲天的火焰，莫徊惶然无措地挣扎起来。脚踝上的铁链已经被熔断，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腿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去吧！”
“去吧！”
一声又一声，犹如念经梵唱，莫徊的心脏重重跳了起来。
“呼——”
莫徊猛得从床上坐起来，全身都被冷汗浸湿。
她的双手颤抖不停，双腿被业火焚烧的剧痛还历历在目，那痛不欲生的感觉还没消失殆尽。
又做了这个梦……
那天她参加完顾绫真的葬礼就出了车祸，接着便好像去了地狱，见到了阎王。
虽然她不知道对方是谁，姑且先用“阎王”来指代。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在其他世界里，她都害死了顾绫真。
要让顾绫真复活，她必须去往其他平行世界，收集顾绫真的灵魂碎片。当碎片能拼凑成一个完整的人时，顾绫真才能回来。
莫徊抹黑下了床，借着窗外的月光倒了杯水。连喝三杯后，她才冷静下来。
她拿着手机去了阳台，她点开同顾绫真的聊天页面，看着对方发来的信息松了一口气。
顾绫真还活着。
只是最近两天她都没有回复自己，都是自己单方面在发消息。
莫徊顺手拍了张月亮，犹豫了会儿还是发了过去。
顾绫真或许睡了，但等到早上她总会看见。
莫徊正准备上床睡觉，手机忽然震了下。
她赶紧点开屏幕，只是一条软件推送。莫徊有些失望，不过这推送倒提醒了她。
再确认钱都还清以后，莫徊把手机上乱七八糟的软件都删了。
她算了算欠班上同学的钱，加一起快两千，若是原本的她，这些钱还不够一顿饭。
可现在，她卡里就剩八十块钱，打个车都够呛。
她想起这一世她家庭贫寒，父亲是跑货车的，母亲是农村妇女，难怪这一世的她会被黄蕊哄骗染上赌博。
归根结底还是穷。
但莫徊可不同情这个世界的自己，世界上穷的人海了去，没见他们都去赌博。说到底，还是这一世的她不够清醒。
十万块，她会想办法凑齐，不能让顾绫真帮她抗下债务。
然后用行动向顾绫真证明，她绝对不会再碰赌博。
莫徊躺在床上，现在这个专业她可学不动。
从小到大她倒是拿过不少奖，但基本都是花钱买来镀金的。大学在国外读的艺术，也是个没什么用的专业。
回国后就流连夜店，整日花天酒地，正事没干过一件。
莫徊苦恼得睡不着，五月闷热的天气让她更烦躁了。
辗转反侧间，她忽然灵光一闪。
她在国外待了几年，虽然什么都没学会，英语倒是说得不错。
她麻溜地坐起来，她现在可是海源大学的高材生，去找份家教兼职还不是手到擒来。
后半夜莫徊都在看求职网站，直到天蒙蒙亮才迷糊着睡着，手机屏幕亮了也没发现。
……
手机拿起又放下，顾绫真犹豫再三，又拿了起来。
“绫真，公司附近新开了家中餐，咱去试试？”
午休时间大家都准备去吃饭，顾绫真刚替莫徊还了十万，身上没多少钱了，能省的地方就得省。
中午她自己带了饭，就婉拒了同事们的邀约。
“自己带饭也好，健康。”一个同事笑眯眯道：“这两天你起色好了很多，前阵子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可能是天气太热，没睡好。”
“那就好，要是遇到困难就和公司说，别一个人扛着。”
顾绫真在一家外企上班，平日里公司氛围很好，同事们相处也很愉快。
原本她的生活只有轻松，自从遇到莫徊……
她叹了口气，默默放下手机。
这几天莫徊经常给她发消息，她都有看，并且故意没回。
她想让莫徊重视起来，不想那么快原谅她。
正烦闷着，手机来了一条微信。
顾绫真点开看，是莫徊发来的午餐照片。
五菜一汤，有荤有素，背景还是在家里，看着很温馨。
似乎为了解答她的疑惑，莫徊很快又发来消息：“我找了兼职做英语家教，这是在学生家里吃的饭。”
顾绫真愣住了，连饭都没心思吃：“你去工作了？”
莫徊激动地差点没拿住手机，直接回拨了电话。
“绫真，你终于愿意理我了。”
顾绫真沉默片刻，她很不想承认，时至今日听到莫徊的声音她还会心跳加快。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她哪里。
“你去工作了？”
莫徊说：“嗯，其实我还欠了班上同学两千块，我想快点把钱还了。”
顾绫真皱起眉，无力感再度来袭，让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这是我之前欠的，还清这笔钱我就真的没债务了！”隔着电话莫徊都感觉自己身上凉飕飕的，忙道：“我听你的，绝对不会再赌。”
顾绫真眼里闪过失望和厌倦，轻声道：“你知道就好。”
“今天我能来找你吗？”
“这几天都不方便，落下很多工作，要加班。”
莫徊失落地说：“那好吧。”
挂了电话，顾绫真有些失神，什么时候开始，她和莫徊之间话题少得可怜。
或许她该听朋友的话，重新考虑她和莫徊的关系。
……
莫徊疲惫地揉着眉心，她没想到区区一个兼职竟然这么累！
从小到大她都没这么累过！
无数个瞬间她都想放弃，但一想到顾绫真，一想到她为自己还了十万，莫徊就咬牙坚持了下来。
她生平最讨厌小孩，也不喜欢宠物。
这家人集齐了她反感的元素，莫徊强忍着不适，终于结束了下午的课，还拿到了报酬，六百块钱。
她哭笑不得，原来挣钱这么难。
穿来才几天，莫徊感觉自己已经被生活狠狠修理了一番。
好在回学校有直达的地铁，让她稍微轻松了些。否则这大热的天气，她非得累死在街上。
“哟，你怎么这副鬼样子？”
一回宿舍黄蕊就尖着嗓子惊叫，一副见到新大陆的样子。她上下打量莫徊，嘲讽道：“有轻松日子不过，非得累死累活。”
黄蕊一身名牌，还在摆弄一个奢侈品包。
莫徊认识这牌子，虽然比不上老牌奢侈品，但一个包接近五万，对普通大学生来说绝对算昂贵的。
黄蕊就是故意的，她听说莫徊出去兼职了。她可知道大学生兼职的行情，一天下来几百块顶天了，连她一个包的零头都不到。
她专门等着莫徊回来刺激她，她一定受不了这个诱惑。
一旦染上赌瘾和体会过网贷平台的好，怎么会甘心去赚那几百上千？
更何况这人是莫徊，她有多心比天高，黄蕊清楚得很，否则也不会故意勾她赌博。
莫徊忍不了一身汗，转头去衣柜拿衣服准备洗澡。黄蕊见她不搭理自己，拔高音量：“你去兼职，一下午赚了多少？”
“关你什么事？”
黄蕊边对着镜子试背包包，边漫不经心道：“不说我也知道，不会超过一千。你看我这包，六万多呢。不过他家胜在款式新，和其他奢侈品一比……”
莫徊早就过了用奢侈品炫耀的年纪，那是她十几岁才会做的事。别说奢侈品，她家私人飞机都好几架，黄蕊的话根本刺激不到她。
“六万多啊……”
黄蕊得意，就等着莫徊来问她是找的哪个平台。
“我记得你好像欠了15万，这里又六万，21万你得还到什么时候啊？”莫徊语重心长道：“黄蕊，虽然是你引诱我去借网贷，但同学一场我好心提醒你，早点想办法还钱，否则以后有你受的。”
黄蕊脸一黑，她最讨厌别人提醒自己欠了多少钱。二十多万而已，她去赌一把就能赢回来，要莫徊多嘴？！
“关你屁事，我欠二十多万也比你过得好！穷鬼！”黄蕊骂了两句，就背着包趾高气昂地走了。
看她夸张的妆容，莫徊不用想就知道又去夜店了。
莫徊掏出手机结束录音，她穿来后和黄蕊的每次对话都进行了录音，总有一天会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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